薄凩

白焰·暗示【第三章】

从逻辑上说，这是最大的可能。”
周珣微微点头，语气平淡得好像他们俩只是在谈论明天天气。
周瑶则完全是正常人的反应，搓搓小臂上冒出的鸡皮感慨道：“细思极恐。”
“别忘了，”周珣的食指在透明的玻璃杯上不疾不徐的敲击了几下，“这不是第一个案子，而是第五个。”
言下之意自然是五个案件极有可能互有关联。
周瑶打个冷颤，“不太可能吧，不然警察怎么会不并案呀？”
周珣没有回答，端起杯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留周瑶一个人在客厅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想前因后果。


草草做好晚饭，周瑶味同嚼蜡般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捧着手机等陈雯的消息。
周珣吃下了第三块盐不要钱的花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扑克脸被齁得皱起来。但周瑶此时正全神贯注在手机上，没有看见弟弟的窘状。
周珣喝下一整杯凉水才觉得堵在自己嗓子眼里的盐被冲进食道，他从阳台收回周瑶的浴巾搭在她的椅背上，“你先去洗澡，估计你朋友还要晚点才能回复呢。”
揉揉酸涩的眼睛，周瑶无精打采的往浴室走，临关门前还不忘嘱咐弟弟，“要是小雯回复了马上就喊我呀。”
周珣“嗯”一声，继续收拾餐具。

匆匆洗完澡，周瑶顾不得吹头发，往头上搭了块干帕子就蹦蹦跶跶的跳出来,“怎么样，来消息没有。”
“嗯。”周珣坐在餐桌前，正端详着面前放着的纸。
“我看看。”周瑶赶紧弟弟身边一站，弯腰去拿手机。
周珣把那张写了东西的纸，递给周瑶示意她看这个。
周瑶就着弟弟的手看，空出手去擦头发。
女孩子刚洗完澡，满身都还是牛奶沐浴乳的甜腻香味。
发梢上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没入宽松的睡衣。
周珣略感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然后径直把纸塞给周瑶，“你自己拿着看。”
“哦”周瑶不明所以的接过。
在周瑶第无数次擦去滴到眼前的水珠时，周珣默默起身抓起她脑袋上的帕子给她擦头发。
“诶，谢谢啦！”
周瑶愉快的接受了弟弟难得的主动服务，拿起签字笔准备边梳理边写自己的想法。

“完全没有头绪呀”简单的几行字周瑶来回读了很多遍仍旧觉得是一团乱麻，她苦恼的放下笔，沮丧的说，“不同的学校、专业、性别，死亡的地点方式也不一样...果然侦探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呐，周珣，你看出什么来了？”
周珣的注意力早早转移到了周瑶馨香细软的长发上，他的手指卷起她湿润的发尾一圈一圈缠绕在食指上。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分神的事情，周珣却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转得比平时更快了一些，刚才还想不通的关窍豁然开朗，他道：“先说你的想法。”
“共同点显而易见，都是大四的毕业生；第二是，案发时间的间隔越来越近。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真凶’，那他的犯罪欲望在变强，”周瑶将手中的笔移到犯罪地点上，“他强烈的想引起社会大众的关注。”
“还不错”周珣把玩着周瑶的长发，这句表扬不知是在说她的头发还是推理，“为什么有两次跳楼？”
周瑶从弟弟手中夺回自己的头发，反问道：“为什么呢？”
周珣失去玩具，只好双手插兜，“因为陈炜并没有死。”
“对啊，我们学校除了艺术楼，没有超过五层的建筑。最高的艺术楼，楼顶封死不能上去”周瑶搔下巴，“所以，第二起跳楼案才会特地引诱受害人去美术楼。”
而后又泄气道：“可是什么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都没有呀。”
周珣点点桌上的纸，“虽然受害人唯一的特点是大四应届生，可是有一件事情是所有应届生都会经历的。”
“有么？”周瑶思来想去的回忆半天，最后还是耸肩表示不知道。
“大四学生的就业指导。”
听到就业指导四个字，周瑶懵圈，完全无法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就业指导是统一在线上进行的。开学后的第一个开始学校是财经大学，然后是医科大学，接着是师范大学，而M城大学是最后一个”周珣指向第一位受害者，“政法大学则是在开学前一星期就开始了就业指导的课程学习。”
“就业指导我知道呀，可那个东西不就是挂视频刷时间么？真的有人会看？”周瑶想起拼命刷视频的日子，至今仍心有余悸。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看，甚至有人会去联系这个就业指导做职业规划和咨询。至少郑晓宇跟他们有过联系。”周珣翻出微信的聊天记录给周瑶看。
郑晓宇的室友明确跟警察反映了这件事，并说郑晓宇在跟这个指导者联系后就有些奇怪。
看完整个聊天记录，周瑶沉吟片刻，道：“会不会是巧合？毕竟没有证据吧。”
周珣指指死亡时间，“所有的案子几乎都发生在就业指导的一个月以内，可以说这是所有案件唯一的联系。听起来可能匪夷所思，可它就是事实。”
“啊...”周瑶觉得周珣的推理确有道理，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支持，“这都是猜想，没有证据呀。”
周珣颇感奇怪的看向妄图从只言片语中找出证据链的女孩子，他道：“证据、动机、杀人方法都是警察的事情。”
周瑶没理会周珣泼来的冷水，认真思考半晌后心里有了个想法，她道：“如果这个指导人真的是凶手，我倒是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诱哄这些孩子自杀。”
“愿闻其详。”周珣对作案手法并无兴趣，可周瑶双眼发亮好像是吃到好吃的糖迫不及待要跟人一起分享的模样让他停住了去浴室的脚步，转身坐回餐桌前。
周瑶缓缓说出两个字：“暗示。”

“心理暗示么？”周珣很快反应过来，“主观肯定某内容的存在，心理上便趋向它。”
大一课少的时候，周珣经常去蹭周瑶的心理学专业课，对某些术语他略知一二。
周瑶在心里暗暗羡慕周珣的天资聪颖，口中继续说自己的猜测，“心理暗示在日常生活中是种极常见的心理现象，比如广告。”
见周珣完全能理解自己所说的意思，她又接着道：“在现在的咨询技术中，很多时候咨询者都会运用心理暗示来引导来访者。但有时候心理暗示也可能带来消极影响。就业指导，从某个方面去解释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次咨询，不同的是来访者主要阐述的是就业方面的苦恼，而没有追溯到心理层面。”
“你的意思是，指导人给受害人的心理暗示导致他们死亡。”周珣简洁的概括了周瑶的阐述。
周瑶耸肩，“我的猜想而已。这些学生之所以会求助就业指导，肯定是因为在就业方面遇到了瓶颈和困境，这正好是他们脆弱敏感最易动摇的时候。如果有所谓的‘权威人’频繁的进行直接或间接暗示，把就业的不如意和失败还有死亡联系在一起，再加上现实的压力，那些孩子很可能会走绝路。”

周珣能听懂周瑶的话，可他的思维无法理解，“不懂怎么就要去自杀。”
周瑶没好气的瞪他，“你当然不会明白。很多事情看起来都不值一提，可是对普通人来说这却是各自的难处。”
她低头继续念叨，“学习、就业、恋爱、结婚、生子是大部分人会经历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这些说起来很平凡的事情，有时也是个跨不过去的坎；既然怎么都跨不过去，走上解脱的路也是种选择。周珣，你不算普通人，长得好看、智商也高，这些事情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困扰你。”
“那什么是普通人？”
周瑶指指自己，“我这种。”
长相不出众，性格亦不讨喜，学习工作都很一般，丢到路人堆里就看不见了 。
周珣深深望周瑶一眼，浅茶色的眼瞳里映出女孩的身影，他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周瑶的发顶，然后走向浴室。
周瑶不爽的冲弟弟嚷道：“摸个鬼，要长不高的！”
周珣低头极浅的笑出声，难得的回嘴：“高中以后你就没长高过。”
周瑶气结，又打不过他，暗下决心明天在他的牛奶里多加一勺盐以示惩戒。

白焰.暗示【完】